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隆回宁教清 | 一碗猪血汤

醉美隆回西 2022/10/25 9:17:29

一碗猪血汤   

              文:宁教清

朋友家杀猪,邀请我们去他家里吃杀猪饭,当热气腾腾的猪血汤端上来的时候,勾起了我心中的一段往事。

那是几岁的时候,家里从公社的食品站要得了一盆猪血,煮熟了包了一碗给姑妈家送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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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上世纪70年代生人。在那个年代,物质生活不很丰富,肉食之类的东西要凭票供应。即使有票,还要口袋里有钱才买得起。我们家里兄弟姐妹四个,连同父母共六口人,每年都为吃饭发愁,吃一顿好一点的东西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。
一天,父亲对大家说,明天早上可以去食品站接一盆猪血,家里面可以打个牙祭。
公社的食品站坐落在龙安桨(龙安桨,书面应该叫龙王井)--今天碧山幼儿园对面的稻田中间,和公社挨在一起。公社是在一座老祠堂里面,那座祠堂是哪个姓氏的我不知道。祠堂修得很华丽,雕龙画凤样样尽有,柱子要两三个人才能合抱得过来,我们小时候去祠堂里面看过戏。后来公社搬了,祠堂也拆了,拆下来的材料在碧山幼儿园旁边建了一个什么大队的会场,完全没了祠堂模样。食品站和祠堂形成鲜明对比。食品站用土砖砌成,低矮的一层,仅供几个屠夫师傅卖猪肉使用。
清早天微亮,我和父亲一起,拿了一个用来洗碗的木盆,去离家六七里远的食品站接猪血。到食品站的时候,猪已经杀了,猪血也已经装在一个洋盆里。食品站的老陈叫父亲把猪血从洋盆倒到木盆里,并告诉父亲不用交钱。老陈是我们队里的,个子很高,鼻子也很高,鼻尖有点发红,三四十来岁,一直从事杀猪工作。他老家是新化县的,一口新化口音,没几个人能听得懂,但人很和善,大家都称他为“伙计伢(伢,是爹爹的方言)”。猪血钱免了,他应该和父亲关系很好,要不三五角是要收的,而且不是一般关系很难得到一盆猪血。那时食品站一天只杀一头猪,需要猪血的人很多,多半要提前几天或十几天预约才能得到一盆猪血。父亲也是提前预约了的,要不去得再早也没我们的份。
我站在卖肉的案桌前。不知道是我的个子太矮,还是案桌太高,我只能看到猪背上割开的肥肉。那晶莹剔透、油水外溅、热气腾腾的美味,令我垂涎欲滴。我真恨不得上去咬它一口,以止住我那不断外流的口水。父亲仿佛看出了我的窘样,没敢久留,端起猪血就往家里赶。
妈妈在家早就烧好了水,猪血一到,就倒进锅里,加点盐,再煮一煮,然后放点葱花,猪血汤就做成功了。猪血很多。我们兄弟姐妹四个敞开肚皮吃,个个吃得心满意足,打了一个很舒服的牙祭。
在吃的过程中,父亲用一个瓷质的土蒸钵盛出一碗,说是要给远在十多里外的姑妈送去。
父亲有五兄妹,姑妈最小。父亲比姑妈大两三岁,从小背着姑妈长大,因此,姑妈和父亲感情最亲,来往最多,她一直称呼父亲为岁哥(岁是土话,是小的意思)。
吃完早饭,父亲把装有猪血的蒸钵用一块纱布系好,趁着还有热气往姑妈家送去。
从家里出发,行走十多分钟,就来到了桃李坪上渡槽,跨过渡槽,再沿着大渠道向前走。走到狗子夏两(两,书面语言应为岭)要上坡的时候,我走不动了,父亲就背着我走。他叫我一手搭着他的肩膀,一只手提着那碗猪血汤。
父亲背着我只顾往前走。我一只手挽着父亲的脖子,一只手提着猪血汤,时间久了手有点发酸。快到张家庙的时候,我把猪血汤往上提,放在自己的胸口和父亲的脊背之间,感觉舒服了很多。就在下坡的时候,父亲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头抵了一下,身子有点晃动,我的手也随着抖动了一下。父亲突然感到背上有点发热,马上问我是不是猪血汤倒出来了。我一看父亲的背上湿了一大片,便断定是猪血汤倒出来了。父亲说可惜了。我说有什么可惜的,不就是一点汤嘛,猪血还在呀。父亲说我不懂。
倒汤事故发生后,父亲不再背我,让我自己走路,他来提猪血汤。于是,我又从张家庙开始走路,经五星,过湖桥,最后达到目的地且亮(且亮,书面语为斜岭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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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能预感到我们要来,姑妈早就把饭做好了。父亲把猪血汤交给姑妈,姑妈又做了一些豆腐之类的菜,用来招待我和父亲。
姑妈和姑父结婚十多年了,一直没有孩子。我一来,姑妈很高兴,直问我想吃什么,仿佛把我当成他们自己的孩子一样。
吃饭之前,姑妈端上猪血汤,还烧了些纸钱。她边烧边说,今天我和父亲送来了爷爷最喜欢喝的猪血汤,请爷爷多喝一点。吃饭的时候,听姑妈父亲说起,爷爷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喝猪血汤,那时候曾祖父家财万贯,想喝什么就有什么。但后面家道衰落,爷爷就很少能喝到猪血汤。在爷爷临终前,想要喝猪血汤,但那时候物资匮乏,没有弄到猪血,爷爷最终带着遗憾去世了。姑妈和父亲感叹,要是爷爷还能活到现在这么好的年代,走的时候就能喝上猪血汤了。
姑妈姑父一边和父亲聊天,一边往我碗里夹猪血,生怕我把猪血还回去,还把猪血和我的饭搅拌在一起。我的碗里装满了猪血。父亲、姑妈、姑父都只吃了一小片猪血,然后喝了一点猪血汤。我吃得直打嗝。父亲一边用眼睛瞪着我,一边埋怨我吃那么多。因为早上刚吃过,我实在吃不了那么多,就把剩下的猪血全部倒在了父亲碗里。
回家的时候,姑妈把家里仅有的三个鸡蛋煮熟塞进了我的衣兜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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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:宁教清,又名宁教虎,20世纪70年代初出生,湖南隆回西洋江人,现供职于中国邮政集团有限公司六盘水市分公司,经济师、会计师,平时爱好写作,写点文字自娱自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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